113 顶上

一大早高载年就送叮咚去托育班，送完倒了两趟公交车，去一家北方老板开的羊汤店打包了烧饼和羊肉汤。丁长夏有时会念叨这一口。

回去时丁长夏还在睡，他把汤倒进大瓷碗里，坐进蒸锅里隔水小火温着。他洗了脏衣服，用滚轮贴纸粘掉了沙发面上落着的头发和饼干渣。

靠在门口的手提袋鼓鼓囊囊，除了她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，袋子底部压着几只玩具，有毛绒动物，也有布娃娃，厂里要扔掉的。东西不坏，就是压线压得歪了，验收不了。丁长夏要了几个回来给叮咚玩。

高载年把玩具洗了，扔洗衣机里甩干，又洗了叮咚的小衣服小袜子，什么活都干完了，丁长夏还没醒。他险些以为丁长夏要睡死过去，过一会儿就到床前站着看几秒钟，确定被子还在一起一伏。

丁长夏彻底睡够了的时候，高载年正在看静了音的午间新闻。

“饿了，你做了点啥？”她闻着味溜到厨房，等不及把汤舀到小碗里，她先用大汤勺喝了一口，“你还学会熬羊肉汤了？”

高载年诚实地说，买的。

“昨天谁信誓旦旦说要露一手。”

高载年说味道好比较要紧。

在厂区吃到的只能称作饲料，她吃了满肚子饲料，再吃他头一回做的不一定什么味道的羊肉汤，岂不又要觉得天塌了。

她笑着说他强词夺理，拿起烧饼咬了一口。烧饼放了一上午，不热了，也不脆了。她没说什么，把烧饼揪成指甲盖大的小块泡到汤里。

吃饱了肚子，两人才把正事办了。一折腾就是半下午，高载年一看表，说快点冲个澡出门。

丁长夏说，“你去接叮咚，我想再睡一觉。”

高载年说不行，下午本来有重要安排呢。

重要安排就是去网吧。

左右两边的屏幕一边是射击游戏，一边是聊天窗口，夹在中间的电脑悍然启动了微软Office。

高载年给丁长夏一一展示三个常用软件大致长什么样子，简单概括了一下功能，而后留在表格界面，说表格和文档很重要，以后当管理用得到。他想买台电脑放在家里的，碍于没有那么多预算，只好来了网吧。

丁长夏摸都没摸过电脑，说，你懂得真多，还能指挥电视演什么。

他忽然意识到，也许要从什么是计算机讲起。可是一张嘴就露怯了，解释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。计算机像自来水、交流电一样，天然地存在着，人们对它们的领悟和使用也理应与生俱来，而非像学习某一门学科一般，从地球构造开始，从猿变人开始。

高载年从论坛里搜到一篇《计算机入门十讲》，和丁长夏一起系统地学。迅速浏览了一遍，得出结论，就是没什么必要。

丁长夏要做拉长，又不是做软件工程师。她只要知道怎么开机、关机，怎么创建表格，怎么安排生产就够了。其他的，有需要了再查找解决方法也来得及。

丁长夏看了一眼空表格，说这个表，她用纸笔也能画出来。高载年说，它能帮你算账。她说，真的？变一个看看。高载年演示了几个简单函数，她说，这容易。他把键盘拉到她面前，让她自己假设几个变量，算出货时间。她不光把出货时间算了出来，还把怎么排班计划出来了。

思路是有的，慢就慢在她伸着两根食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工友的名字，按一个字，抬头看一眼屏幕，模样吃力极了。但两个星期后，她就能只盯着报纸和屏幕不出错地盲打一篇文章了。又过了一个星期，她和高载年联机玩打字软件上附带的小游戏，终于没再输给他。

她看着自己的战绩，蛮得意地看着高载年。万事俱备，只欠挪走一个拉长让她顶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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